女帝登基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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女帝登基
“是老奴失職！請殿下降罪！”
此時這位掌管隱閣的前朝老人，才咬牙坦白道。
“秦滅國後，前朝勢力一分為二，於暗中蟄伏等待時機，老朽手中的隱閣皆為死士，世代忠於秦國皇室，誓要輔佐小殿下。還有一部分便是如今的衛氏，早已有了亂臣之心。”
“此前老朽想解決了此等逆賊，再行稟告殿下……是老朽辦事不利！老朽罪該萬死！！”
隗老深深叩首，枯槁的身軀微微顫抖。
是他辦事出了紕漏，竟然沒把衛氏餘孽殺幹凈，為殿下掃清障礙！
他真是快入土的老東西，越老越是無用，如何對得起先帝臨終托付。
姜洛微微瞇起眼，冷笑一聲。
還真是熟人啊……
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，如今都清晰無比。
想來前世她剛從蕭伏的暗牢中逃出來，就被衛氏一道冷箭射殺……
她曾在黑暗中摸索，那支箭尾微微凹陷，是一枚三角雲紋。
好一個衛氏……
也是，衛玦明那樣的人如何會甘心當一枚棋子，一輩子屈居人下。
她和他，註定只能活一個。
唯有勝者才能登上權力的巔峰，受萬人朝拜。
而敗者，就如前世的她，淒涼慘死如螻蟻。
這麽說來，前世蕭伏那條瘋狗把她囚禁，竟還讓她茍延殘喘多活了半載。
呵……
姜洛冷冷一哂。
她坐在案首，把玩著手中漆色火銃，不鹹不淡道。
“你以為，衛氏會如何做？”
隗老長跪不起，垂首默然片刻後，才道，“衛氏師出無名，自然不敢與殿下正面沖突。”
“若是他師出有名呢？”
姜洛唇角微勾，眼底卻無一絲笑意。
***
正隆八年八月，九天帝君率十五萬玄甲大軍凱旋而歸。
無數雍都百姓聚集在城門下，遠遠看到塵土飛揚，聲勢浩大的玄甲將士明鎧熠熠，盤龍旗幟飛揚，場面無比震撼。
“恭迎九天帝君————！”
人群中不知誰高呼一聲，立時有更多的人加入吶喊。
“恭迎九天帝君————！！”
“帝君萬歲萬歲萬萬歲————！！”
玄甲衛在城門兩側列隊，手持長刀護盾為帝君開路。
一人一身赤色戎甲，挽韁高坐於雄健的汗血寶駒之上，視線掠過無數長跪不起的百姓，神色含威，不可逼視。
蜿蜒如龍的大軍自安定門浩浩蕩蕩入城，中空數月的雍都宮終於迎來了真正的主人。
三日後，新皇登基，改國號為天啟，年號中興。
中興元年，大赦天下，天啟舉國歡慶。
百姓皆知新帝是女子，那又如何，誰能帶大夥兒過上好日子，誰便是她們的王。
不少世家門閥暗暗反對，女子怎能稱帝，簡直不成體統。
但反對聲都被武力壓下，被刀架上脖子，想活命，就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。
天光熹微，朝陽升舉。
當今天女一襲明黃龍袍，緩緩踏上大殿金階。
視線所及，金碧輝煌的雍都宮在長空下巍峨佇立。
琉璃重檐熠熠生輝，朱門高墻層出疊見，驕陽之下大殿金階綿延數百丈之遠，瑞獸金漆華美至極。
禮官莊嚴高唱，姜洛一步一步踏上恢宏殿宇。
玄色盤龍蜿蜒在袍身，如巨龍翻騰雲海，烏黑的長發束起，頭戴華美的十二旒冕，細細的珠鏈垂落在兩側，高貴而威嚴，象征著這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。
四周變得極為寂靜，姜洛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，和頭頂旒冕珠簾搖動時輕微的碰撞聲。
她拾階而上，一步步走向那張令無數人魂牽夢縈的龍椅。
禦座之上珠玉鑲嵌，金龍翻騰九天。
“鐺————”
黃鐘大奏，禮樂齊鳴，百鳥朝鳳。
“恭祝陛下，國運昌隆，江山永固————！”
“恭祝陛下萬壽無疆，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————！”
巍峨的大殿兩側，百官深深叩首，齊齊跪拜。
山呼海嘯的朝拜聲此起彼伏，響徹雲霄。
裴涉面容冷峻看不出情緒，望向漢白玉堆砌的瓊樓高臺，華服旒冕的帝王正俯瞰著她的江山。
眾朝臣俯身長跪不起，有人偷偷看向裴太傅。
裴涉頭戴官帽，湛藍的官袍不染纖塵，儀態從容跪拜。
朝臣們心中暗暗驚詫，先帝被迫禪位，裴氏家主竟還願意跪在新帝面前，這哪裏還是那個面冷心黑、睚眥必報的裴太傅。
難不成，真的如傳聞那樣，太傅與陛下師生多年，陛下又是那般姿容絕色，太傅再清高自傲，也終究是個男人。
眼見花朵在眼前盛放，還是自己親自悉心教導，如何會不心動。
恐怕太傅早就是陛下的入幕之臣，如今才會甘願放棄辛苦扶上位的先帝，心甘情願跪在陛下的裙下。
“禮畢————”
禮官莊嚴高唱，繁瑣冗長的登基大典終於結束。
姜洛回到寢殿，卸下華美沈重的十二旒冕，揉了揉發酸的眉心。
禦案上各州府送來的文書折子堆疊如小山。
女官香蘭緩步上前，輕輕為她揉捏太陽穴，柔聲道。
“裴太傅在殿外求見。”
男子冠服端嚴，儀表瑰傑，緩緩踱步而來。
驕陽透過漏窗，落在那張神清骨秀的側臉，眸色更顯清鐮藏鋒。
“朕還以為，世人都說先生是朕的入幕之臣，在先生心中的情分恐怕已經盡了，先生以後都會避著朕呢。”姜洛語氣淡淡。
裴涉扯唇嗤笑一聲，坐在殿中那把紫檀太師椅上，那是先帝為他所設，方便他每日教導處理政務。
如今天子已換，這把太師椅卻沒有換。
“我裴落衡，何時成了輸不起之人。”
裴涉薄唇勾起幾分弧度，長眸斜倪她，神色依舊倨傲。
“是是是，先生行事磊落，自然是輸得起。”
裴涉望向一身明黃龍袍的天子，流光溢彩的盤龍游走於袍身，映得她如同不可一世的艷麗牡丹，卻有最鋼韌的莖葉，最鋒利的毒刺。
他平靜註視她，半晌開口道。
“此番天時地利，皆站在陛下那邊，就好像陛下能夠算盡天機，算到落子的每一步。一步一子，無不精妙絕倫。
更何況陛下手中能人無數，就算是裴氏，如今也無法與陛下抗衡。”
姜洛撐著下巴勾唇笑，全然沒有幾乎被猜中秘密的赧然。
“聰慧如先生，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藏起鋒芒，若非能屈能伸，如何能成事。”
裴涉的目光靜靜註視著她，“這就是陛下不殺先帝的理由？”
姜洛放下手中的折子，嘆了一口氣，擡眸看他。
“你我之間又何必繞彎子，我若殺了他，就是真正和裴氏勢不兩立。
裴氏人才濟濟，門生無數，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，如今天啟百廢待興，正是用人之時。
你知道的，對於有用之人，我一向很寬容。”
裴涉冷冷註視她，目光銳利如針，看得姜洛無奈坐直了身體，擺擺手連連告饒。
“先生果然發現了，好好好，朕就是給他下藥了，每月需按時服下解藥，只要裴氏不惹事，朕保證他能活下去。”
裴涉闔了闔眼，覆又睜開，薄唇微勾，眼底卻沒有笑意。
“若有一日，裴氏對陛下無用了，恐怕就不像今日這般，能得到陛下的寬容。”
姜洛放下折子，起身笑嘻嘻湊上來，捏捏他的肩膀，“那先生，就要讓裴氏一直有用。”
“比如這些積壓了數年的賬冊，城建、人俸、防疫……哦哦，還有水渠和農工，這些政務還勞煩先生為朕分憂……”
“先生別這樣看朕，朕可沒偷懶，還有許多陳年舊案要清算呢。”
“既然先生都送上門了，這幾日就在偏殿住下吧，也省得來回跑，好不好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
裴涉默然無言，唯有額角隱隱有青筋浮現。
***
中興元年仲夏，天啟百姓迎來她們雄才大略的天女。
同時，還有其帶來的足以顛覆朝綱的政令。
天啟發布新政，廢除舊律奴籍，擴大官學，扶持私學。
平民百姓不論出身皆可讀書習字，不論男女，人人皆可科考入仕。
凡有作奸犯科者，無論出身貴賤，皆一視同仁依《啟律》嚴判。
土地良田根據戶籍重新劃分，不論男女人人皆可分到耕田……
一條條聞所未聞的新政，驚得百姓久久回不過神。
貧農出身的娃娃也可以讀書習字？？！
女子也可科考入仕？？！
貴族若做了惡事，不是隨便拿銀子抵債，也要償命？？！
出嫁的女子也可以按戶籍分到良田？？！
相比如此多驚掉百姓下巴的新政，當今陛下大刀闊斧斬殺了數十位貪墨的朝臣，就顯得不那麽惹人註目了。
午門之下無數顆人頭落地，鮮血染紅長街，暗色緩緩滲進石板縫隙，數日都沖刷不幹凈。
百姓們拍手稱快，歡喜地奔走相告。
好日子真的要來了！
她們的好日子真的要來了！
北境之戰大捷，安國公隋廣功不可沒，天女授封其為鎮北大將軍，執掌五萬青翼軍，整編北地軍防。
隋承安與隋承禮二人戰功赫赫，分別授封車騎將軍、衛將軍。
至於蕭伏，算他命大，中了她一刀竟然沒死，加官進爵是絕不可能，留他一條命已是開恩。
謝氏、高氏、沈氏幾位年輕的家主，皆代表家族為空虛的國庫捐出大量銀錢物資。
這份識時務，她記下了。
與此同時，天啟朝堂迎來了氣象一新的力量。
李鐵花成為第一位戰功卓絕的女將軍，天女特賜其一對精鐵鍛造的彎月刀。
陶榆官拜四品安撫使，負責巡視各地戰亂受災情況，及軍中治安軍務，以安定民心。
阮香蘭授封第一內廷女官，官拜二品，管理六尚二十四司及宮正司。
陳老三與周葉、周典三人，管轄工部下軍器監，負責兵甲器械制造，包括各種火器與冷兵器。
如今周家兄妹二人身體結實多了，個子竄高了不少，經過慢慢調理，過食病好了大半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頓頓能吃下滿滿一碗飯。
二人特意拜見姜洛，希望陛下願再與他們簽下百年的契書，只求這輩子都能為陛下做事。
陳老三雖被封了官，把那板正的官服掛在家中，還是和從前一樣穿著灰布衫，成日往防爆石室跑，隔幾日就要炸上一回，惹得工部那些清閑慣的老侍郎吹胡子瞪眼叫苦不疊。
斛繼官拜正三品中領軍，統率禁軍，並主管五校尉、中壘、武衛三營，與中護軍盧讚共同負責禁衛事務。
雍都城中人流如織，一隊青帷馬車緩緩駛入城內。
軍容整肅的城守衛披甲執銳，依次盤查進城的馬車。
“我家掌櫃奉令回雍都覆命，勞煩大人放行。”
隨行車馬的女管事不卑不亢，從腰間取出一塊令牌。
城守衛看清令牌，微微一楞，視線飛快掃過馬車帷幕後的纖細身影，連忙垂首，畢恭畢敬道。
“女官請。”
如今天啟奉行女官制，那塊令牌分明是陛下近臣才會有。
論官階品級遠在他之上，他如何敢怠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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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此前老朽想解決了此等逆賊，再行稟告殿下……是老朽辦事不利！老朽罪該萬死！！”
隗老深深叩首，枯槁的身軀微微顫抖。
是他辦事出了紕漏，竟然沒把衛氏餘孽殺幹凈，為殿下掃清障礙！
他真是快入土的老東西，越老越是無用，如何對得起先帝臨終托付。
姜洛微微瞇起眼，冷笑一聲。
還真是熟人啊……
很多之前想不明白的事，如今都清晰無比。
想來前世她剛從蕭伏的暗牢中逃出來，就被衛氏一道冷箭射殺……
她曾在黑暗中摸索，那支箭尾微微凹陷，是一枚三角雲紋。
好一個衛氏……
也是，衛玦明那樣的人如何會甘心當一枚棋子，一輩子屈居人下。
她和他，註定只能活一個。
唯有勝者才能登上權力的巔峰，受萬人朝拜。
而敗者，就如前世的她，淒涼慘死如螻蟻。
這麽說來，前世蕭伏那條瘋狗把她囚禁，竟還讓她茍延殘喘多活了半載。
呵……
姜洛冷冷一哂。
她坐在案首，把玩著手中漆色火銃，不鹹不淡道。
“你以為，衛氏會如何做？”
隗老長跪不起，垂首默然片刻後，才道，“衛氏師出無名，自然不敢與殿下正面沖突。”
“若是他師出有名呢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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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**
正隆八年八月，九天帝君率十五萬玄甲大軍凱旋而歸。
無數雍都百姓聚集在城門下，遠遠看到塵土飛揚，聲勢浩大的玄甲將士明鎧熠熠，盤龍旗幟飛揚，場面無比震撼。
“恭迎九天帝君————！”
人群中不知誰高呼一聲，立時有更多的人加入吶喊。
“恭迎九天帝君————！！”
“帝君萬歲萬歲萬萬歲————！！”
玄甲衛在城門兩側列隊，手持長刀護盾為帝君開路。
一人一身赤色戎甲，挽韁高坐於雄健的汗血寶駒之上，視線掠過無數長跪不起的百姓，神色含威，不可逼視。
蜿蜒如龍的大軍自安定門浩浩蕩蕩入城，中空數月的雍都宮終於迎來了真正的主人。
三日後，新皇登基，改國號為天啟，年號中興。
中興元年，大赦天下，天啟舉國歡慶。
百姓皆知新帝是女子，那又如何，誰能帶大夥兒過上好日子，誰便是她們的王。
不少世家門閥暗暗反對，女子怎能稱帝，簡直不成體統。
但反對聲都被武力壓下，被刀架上脖子，想活命，就只能咬碎了牙往肚子裏咽。
天光熹微，朝陽升舉。
當今天女一襲明黃龍袍，緩緩踏上大殿金階。
視線所及，金碧輝煌的雍都宮在長空下巍峨佇立。
琉璃重檐熠熠生輝，朱門高墻層出疊見，驕陽之下大殿金階綿延數百丈之遠，瑞獸金漆華美至極。
禮官莊嚴高唱，姜洛一步一步踏上恢宏殿宇。
玄色盤龍蜿蜒在袍身，如巨龍翻騰雲海，烏黑的長發束起，頭戴華美的十二旒冕，細細的珠鏈垂落在兩側，高貴而威嚴，象征著這世間至高無上的權力。
四周變得極為寂靜，姜洛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，和頭頂旒冕珠簾搖動時輕微的碰撞聲。
她拾階而上，一步步走向那張令無數人魂牽夢縈的龍椅。
禦座之上珠玉鑲嵌，金龍翻騰九天。
“鐺————”
黃鐘大奏，禮樂齊鳴，百鳥朝鳳。
“恭祝陛下，國運昌隆，江山永固————！”
“恭祝陛下萬壽無疆，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————！”
巍峨的大殿兩側，百官深深叩首，齊齊跪拜。
山呼海嘯的朝拜聲此起彼伏，響徹雲霄。
裴涉面容冷峻看不出情緒，望向漢白玉堆砌的瓊樓高臺，華服旒冕的帝王正俯瞰著她的江山。
眾朝臣俯身長跪不起，有人偷偷看向裴太傅。
裴涉頭戴官帽，湛藍的官袍不染纖塵，儀態從容跪拜。
朝臣們心中暗暗驚詫，先帝被迫禪位，裴氏家主竟還願意跪在新帝面前，這哪裏還是那個面冷心黑、睚眥必報的裴太傅。
難不成，真的如傳聞那樣，太傅與陛下師生多年，陛下又是那般姿容絕色，太傅再清高自傲，也終究是個男人。
眼見花朵在眼前盛放，還是自己親自悉心教導，如何會不心動。
恐怕太傅早就是陛下的入幕之臣，如今才會甘願放棄辛苦扶上位的先帝，心甘情願跪在陛下的裙下。
“禮畢————”
禮官莊嚴高唱，繁瑣冗長的登基大典終於結束。
姜洛回到寢殿，卸下華美沈重的十二旒冕，揉了揉發酸的眉心。
禦案上各州府送來的文書折子堆疊如小山。
女官香蘭緩步上前，輕輕為她揉捏太陽穴，柔聲道。
“裴太傅在殿外求見。”
男子冠服端嚴，儀表瑰傑，緩緩踱步而來。
驕陽透過漏窗，落在那張神清骨秀的側臉，眸色更顯清鐮藏鋒。
“朕還以為，世人都說先生是朕的入幕之臣，在先生心中的情分恐怕已經盡了，先生以後都會避著朕呢。”姜洛語氣淡淡。
裴涉扯唇嗤笑一聲，坐在殿中那把紫檀太師椅上，那是先帝為他所設，方便他每日教導處理政務。
如今天子已換，這把太師椅卻沒有換。
“我裴落衡，何時成了輸不起之人。”
裴涉薄唇勾起幾分弧度，長眸斜倪她，神色依舊倨傲。
“是是是，先生行事磊落，自然是輸得起。”
裴涉望向一身明黃龍袍的天子，流光溢彩的盤龍游走於袍身，映得她如同不可一世的艷麗牡丹，卻有最鋼韌的莖葉，最鋒利的毒刺。
他平靜註視她，半晌開口道。
“此番天時地利，皆站在陛下那邊，就好像陛下能夠算盡天機，算到落子的每一步。一步一子，無不精妙絕倫。
更何況陛下手中能人無數，就算是裴氏，如今也無法與陛下抗衡。”
姜洛撐著下巴勾唇笑，全然沒有幾乎被猜中秘密的赧然。
“聰慧如先生，自然知道什麽時候該藏起鋒芒，若非能屈能伸，如何能成事。”
裴涉的目光靜靜註視著她，“這就是陛下不殺先帝的理由？”
姜洛放下手中的折子，嘆了一口氣，擡眸看他。
“你我之間又何必繞彎子，我若殺了他，就是真正和裴氏勢不兩立。
裴氏人才濟濟，門生無數，在朝中勢力盤根錯節，如今天啟百廢待興，正是用人之時。
你知道的，對於有用之人，我一向很寬容。”
裴涉冷冷註視她，目光銳利如針，看得姜洛無奈坐直了身體，擺擺手連連告饒。
“先生果然發現了，好好好，朕就是給他下藥了，每月需按時服下解藥，只要裴氏不惹事，朕保證他能活下去。”
裴涉闔了闔眼，覆又睜開，薄唇微勾，眼底卻沒有笑意。
“若有一日，裴氏對陛下無用了，恐怕就不像今日這般，能得到陛下的寬容。”
姜洛放下折子，起身笑嘻嘻湊上來，捏捏他的肩膀，“那先生，就要讓裴氏一直有用。”
“比如這些積壓了數年的賬冊，城建、人俸、防疫……哦哦，還有水渠和農工，這些政務還勞煩先生為朕分憂……”
“先生別這樣看朕，朕可沒偷懶，還有許多陳年舊案要清算呢。”
“既然先生都送上門了，這幾日就在偏殿住下吧，也省得來回跑，好不好……”
“呵……”
裴涉默然無言，唯有額角隱隱有青筋浮現。
***
中興元年仲夏，天啟百姓迎來她們雄才大略的天女。
同時，還有其帶來的足以顛覆朝綱的政令。
天啟發布新政，廢除舊律奴籍，擴大官學，扶持私學。
平民百姓不論出身皆可讀書習字，不論男女，人人皆可科考入仕。
凡有作奸犯科者，無論出身貴賤，皆一視同仁依《啟律》嚴判。
土地良田根據戶籍重新劃分，不論男女人人皆可分到耕田……
一條條聞所未聞的新政，驚得百姓久久回不過神。
貧農出身的娃娃也可以讀書習字？？！
女子也可科考入仕？？！
貴族若做了惡事，不是隨便拿銀子抵債，也要償命？？！
出嫁的女子也可以按戶籍分到良田？？！
相比如此多驚掉百姓下巴的新政，當今陛下大刀闊斧斬殺了數十位貪墨的朝臣，就顯得不那麽惹人註目了。
午門之下無數顆人頭落地，鮮血染紅長街，暗色緩緩滲進石板縫隙，數日都沖刷不幹凈。
百姓們拍手稱快，歡喜地奔走相告。
好日子真的要來了！
她們的好日子真的要來了！
北境之戰大捷，安國公隋廣功不可沒，天女授封其為鎮北大將軍，執掌五萬青翼軍，整編北地軍防。
隋承安與隋承禮二人戰功赫赫，分別授封車騎將軍、衛將軍。
至於蕭伏，算他命大，中了她一刀竟然沒死，加官進爵是絕不可能，留他一條命已是開恩。
謝氏、高氏、沈氏幾位年輕的家主，皆代表家族為空虛的國庫捐出大量銀錢物資。
這份識時務，她記下了。
與此同時，天啟朝堂迎來了氣象一新的力量。
李鐵花成為第一位戰功卓絕的女將軍，天女特賜其一對精鐵鍛造的彎月刀。
陶榆官拜四品安撫使，負責巡視各地戰亂受災情況，及軍中治安軍務，以安定民心。
阮香蘭授封第一內廷女官，官拜二品，管理六尚二十四司及宮正司。
陳老三與周葉、周典三人，管轄工部下軍器監，負責兵甲器械制造，包括各種火器與冷兵器。
如今周家兄妹二人身體結實多了，個子竄高了不少，經過慢慢調理，過食病好了大半，正是長身體的時候，頓頓能吃下滿滿一碗飯。
二人特意拜見姜洛，希望陛下願再與他們簽下百年的契書，只求這輩子都能為陛下做事。
陳老三雖被封了官，把那板正的官服掛在家中，還是和從前一樣穿著灰布衫，成日往防爆石室跑，隔幾日就要炸上一回，惹得工部那些清閑慣的老侍郎吹胡子瞪眼叫苦不疊。
斛繼官拜正三品中領軍，統率禁軍，並主管五校尉、中壘、武衛三營，與中護軍盧讚共同負責禁衛事務。
雍都城中人流如織，一隊青帷馬車緩緩駛入城內。
軍容整肅的城守衛披甲執銳，依次盤查進城的馬車。
“我家掌櫃奉令回雍都覆命，勞煩大人放行。”
隨行車馬的女管事不卑不亢，從腰間取出一塊令牌。
城守衛看清令牌，微微一楞，視線飛快掃過馬車帷幕後的纖細身影，連忙垂首，畢恭畢敬道。
“女官請。”
如今天啟奉行女官制，那塊令牌分明是陛下近臣才會有。
論官階品級遠在他之上，他如何敢怠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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